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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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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歸荑這兩日四處奔走,晚上就想好好休息,沒空見遲澈之,沒想到才拒絕和他一起吃晚餐,就在這兒遇上了。

他朝她走來,似笑非笑道:“不是說玩的時間都沒有?”

她幹笑了兩聲,“為了工作才來的。”

“噢,工作到這兒來了。”

“王鶴一定要我來。”

他拉起她的手,聞言一頓,“你給王鶴做展?”

“是啊,我忘了告訴你?”她擡起他的手,摸著小拇指上的尾戒,“陸醒個展,充分不必要條件。”

他把手指抽出來,圈住她的手腕,來回摩挲,“不是忘了,故意不告訴我吧。”

她淺淺一笑,不語。

“你啊。”

“不想麻煩你。”

“我不覺得是麻煩。”

“遲澈之,”她把手抽出來,“我還不起的。”

他笑了笑,“誰要你還了?又不是交易。”

“不求回報?”

他想了想說:“要。”

她睇了他一眼,像是在說“得,這不就對了”。

他傾身,在她耳畔說:“想你依賴我,離不開我。”

“餵!”她推了他一把,“成天肉麻兮兮的,煩。”

她冷言冷語的模樣在他看來就是撒嬌,惹得他笑個不停。

兩人走進石窖,遇上樂隊鼓手和貝斯手即興solo的部分,派對氣氛正濃,人們或跟著鼓點搖頭晃腦,或舉杯對飲,好不熱鬧。

晏歸荑忽然想起,問:“你來這兒又是做什麽?”

遲澈之還沒回答,王鶴已經看到他們,朝這邊揮了揮手,喊了聲,“遲子!”

他眉梢微挑,揚了揚下巴,算是招呼過了。

王鶴走過來,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下一杯白葡萄酒遞給他,“還以為你今兒也不肯來。”

遲澈之不經意看了晏歸荑一眼,玩笑道:“不是有生意要和我談?”

王鶴一怔,旋即笑道:“好大個腕兒!”

晏歸荑看著王鶴的神情,忽然意識到先前她講的那個人就是遲澈之,她禮貌地笑笑,“你們聊。”說完便往人群裏去了。

遲澈之看著她的背影,微微蹙眉。

王鶴捋了捋耳邊的頭發,“你好難請。”

他面上也沒了笑,淡然地說:“有什麽話直說吧。”

“我說你今天要是過來,就再也不煩你了。”她頓了頓,“真覺得我這麽煩人?”

遲澈之只是看著她,也不說話。

王鶴追了遲澈之兩三年,他一開始還客客氣氣的,後來幹脆避而不見。如果王鶴和別的女人一樣,另有所圖,他全然不在意;問題就是,她太認真了,除了他這個人,這個人的心,她什麽也不想要,而他什麽都可以給,除此以外。他不想辜負這樣的人,看在她父親的面兒上,又不好完全斷絕來往,他把話說得很明了,可她還是不放手。

他們好些時日沒見了,今兒她放下話,說只要他肯賞光就再不打擾,這話別的人或許會相信,可他是遲澈之,見識過的手段太多,原不想耗費這個時間,無意間瞧見她的社交動態,照片兒上有個熟悉的身影,才臨時決定過來。

也不是怕王鶴為難晏歸荑,但總歸放心不下,畢竟這位大小姐曾經動手打過和他鬧緋聞的小明星,實在不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麽事兒來。

王鶴的笑容在他的沈默下漸漸消失,她捏著杯腳,聲音也低了下來,“她回來了吧?”

“你不是知道。”他說。

他的目光有些銳利,她招架不住,垂下了眼簾。她沈默片刻,擡頭說:“一開始我還猜測,你和我爸吃飯的時候提到她,我就覺得不一樣,新聞我看到了,和你同游香港的不是費心妍,是她,你們還一起去了成都。你那麽吝嗇時間的人……她很重要吧?”

“嗯。”

他隨意又篤定的語氣令她心頭一緊,她蹙起眉頭,“我徹底出局了吧?……不對,我從來就沒在其中過。”

“王鶴——”

她打斷他,“王鶴,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,這話我已經聽了很多遍了,你能不能對我講點兒別的?零點過後就是我的生日。”

他舉起玻璃杯,“提前祝你生日快樂。”

“謝謝。”她這才又笑了笑,“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嫉妒是什麽感覺……”

“沒必要。”

“你明明是最能理解我的,不過也沒關系了,花兒也會枯萎的,何況現實裏根本不會有灰姑娘。不過,我還是希望,希望你能好、能幸福,真的,遲澈之,恭喜你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

王鶴舉杯,一飲而盡,轉身遠去。

晏歸荑正在和旁人交談,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,回頭看見王鶴,聽她說:“遲子找你。”

她道了謝,撥開人群走到遲澈之身邊,“怎麽?”

他笑道:“好玩嗎?”

她皺了皺鼻子,“嗯……”

“走吧。”

“誒?你才來。”

“沒事兒。”他把她手上的杯子隨便放到一個石桌上,牽起她的手往外走。

“不說一聲?”

“不用。”他知道王鶴這是讓他們走的意思,再去打招呼太不合適。

晏歸荑任他牽著,一步步走上臺階,浮動的光影在他們身後,翩翩起舞。

王鶴手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,聲響被音樂遮掩,她坐到地上,淚水糊花了臉,哭聲嚇著了附近的人,大家紛紛圍過來,連音樂也停止了。

“寶貝兒,你怎麽了?”

“鶴姐,出什麽事兒?”

王鶴抹了抹眼淚,笑罵道:“我他媽要二十五了!不想二十五……”

旁人哭笑不得,“你十七!你永遠十七!”

離開的兩人不知道這番景況,他們鉆進了帕加尼,隨車而動的除了都市霓虹,還有高懸的月亮。原來,多情人有深情的時候,深情人也薄情,而薄情人,總捂著自己的心,不叫人看清。不知何時,空中飛下片片雪花,紛紛揚揚,要將這一切蕩滌。

零星的雪落到車窗上,晏歸荑把指尖貼過去,隔著玻璃劃了兩下。

遲澈之看了她一眼,“開窗嗎?”

“不用。”她頓了頓,“說真的,你不會是缺錢才賣車的吧?”

他笑了一聲,“還缺愛呢。”

她睇了他一眼,“沒發覺,全北京的女孩都愛你。”

“我說你怎麽一直不說話,不高興了?”

“哪兒那麽容易就不高興了。”說完她又“嘁”了一聲。

“怎麽不問王鶴和我聊了什麽?”他說出這句話之前,已經思索了好一陣兒。

她縮回手,揣到羽絨服裏,反問道:“為什麽要問?”

“總比悶在心裏好。”

她笑了笑,“遲澈之,我真不是刨根問底的女人,也沒有為這事兒不高興。人和人的關系很多樣的,除了男女情愛,還有別的……再說,你身邊晃來晃去那麽多女人,要是見著一個就生氣,得多累。”

他擡眉,又看了她一眼,“那麽多女人。”

她嗤笑,“你想說就說唄,非得說成我要聽。我不愛聽。”

“你就不能多關心我一下?這麽多天沒見,就不想我?”

“問題這麽多,要我回答哪一個?”

“想不想我?”

窗外的景隱入他的側臉,挺直的鼻尖上暈著微弱的光,她看著他,看了許久,直到他側過臉來,視線交匯,她輕聲說:“想。”

他笑了笑,如少年般澄澈,伸出手在她臉頰上飛快地捏了一下,又繼續看向前方。

“開心了?”她把頭靠到玻璃窗上,斜斜地看著他。

“嗯,如果你跟我回家,我會更開心。”

“別得寸進尺。”

“想跟女朋友多待會兒也有錯?”

“遲譯在的。”

“他高興見你。”

她舉起手,示意他不要再說了,“好,坐會兒就走。”

遲譯聽見樓下客廳傳來聲響,拿著作業跑下來,看見晏歸荑,果然很高興,笑道:“晏姐姐!”

遲澈之換上拖鞋,把鑰匙丟在玄關,問他:“作業寫完了?”

“沒……有一個關於聖母百花大教堂的作業,不會寫。”

晏歸荑奇道:“你們還要學這些?”

“我的選修課程。”遲譯靈光閃現,“姐姐,你幫我看看好不好?”

“好啊。”她赤著腳就要走過去,遲澈之拉住她,蹲下來給她穿毛絨拖鞋。

在小孩面前做出親密舉動,她有些不好意思,趿上鞋就走了過去。

房間裏暖氣充足,晏歸荑把外套搭在椅背上,挪開書桌上雜亂的物什,翻看他的作業。筆記本電腦上播放著遲譯寫作業愛聽的環境音,柴火燃燒,偶爾還有雪從樹梢上掉落的聲音,在這聲響下,兩人細語交談。男孩坐著與女人一樣高,稍微有些駝背,女人背挺得筆直,薄毛衣勾出蝴蝶骨的輪廓,顯得非常纖細。

遲澈之倚在門框上,看著這溫馨的場景,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十幾年後的場景,那時候她還是這樣瘦嗎?不行,得讓她多吃點。

生出這樣的念頭,他自己也覺得好笑,搖了搖頭,輕輕拉上房門,去書房辦公了。

腕表上的分針走了三分之一,遲澈之合上鋼筆蓋,去遲譯那邊看了一眼,他們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麽,於是他下樓去廚房,做了兩杯熱可可,又洗了些黑提和草莓。

敲門聲響起,接著門就被推開,遲澈之端著托盤走進來,晏歸荑趕緊起身去接,笑著對遲譯說:“Tea break!”

果盤還沒放下,遲譯就揀了一顆草莓塞到嘴裏,笑瞇瞇地說:“晏姐姐,你能不能多來呀?”

她不解地說:“為什麽?”

遲譯看著茶點,從左到右晃了一下腦袋,“我從來沒有這個待遇。”

她回頭看遲澈之,他攤了攤手,“晏老師,還沒下課嗎?”

“還有……”

遲譯把一杯熱遞給她,“剩下的我自己看著資料做就行。”

晏歸荑捧著馬克杯,遲疑地點了點頭,“有什麽問題叫我。”

遲譯勾著手腕揮了揮手,“快出去,我要寫作業了。”

她關上門,一轉身,撞到了遲澈之懷裏,手裏的熱可可險些濺出來。

他的手肘撐在門框上,手指剛好垂到她額邊,撥弄著一兩縷頭發。

她蹙著眉,側過臉去,低聲說:“你幹什麽?”

他另一手撓了撓她的下巴,趁她還在晃神,忽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。

“唔——”她手上端著杯子,沒法兒用力,只能用手臂撐著他的胸膛,剛想擡腳,卻被他用大腿壓住。她只得放棄,閉上眼睛,和他唇齒交纏。

她學著他咬對方的下唇,輾轉片刻後用把舌頭伸過去,笨拙地在他的口腔裏打轉,想引誘他,卻反被攥住。他們就這樣糾纏著親昵了好一會兒,她被吻得乏力,手一松,杯子就掉到了地上。

她大驚失色,趕緊推開他,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去雜物間拿撮箕和掃走。

遲譯好像沒聽見外面的動靜,始終沒有出來。他們收拾好,蹲在地板上,看著對方悶聲笑了起來。

遲澈之把人拉起來,摟著抱著,說:“晏老師,該給我上課了吧。”

晏歸荑不明所以地問:“什麽?”

他沿著她的額頭一直撫摸到下頜,看著他的眼神,她突然反應過來,在他腰上重重捏了一記,轉身便走。

路過三角鋼琴,他拉住她,“那換我給你上課,好不好?”

她偏頭看他,“遲澈之,你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他就走到了鋼琴面前,打開了琴蓋。他在琴凳上坐下,拍了拍空餘的位置,“過來。”

舒伯特降B大調即興曲在他指縫間流淌,她看著那雙骨節分明、手指修長的手,那杯一口未喝的熱可可穿過了她的心田。

他側過頭來看她,她的眸眼依舊亮如星辰,卻不再遙不可及。

她被他看得耳根發燙,垂下眼睫,哼起了曲調,“春風輕吻我像蛋蛋蛋蛋撻……”

他笑了起來,隨著她的哼唱變換了和弦。

“……春風親吻我像一個蛋蛋蛋蛋撻,萬物在跳紮紮我在期待出發,我在期待出發。”

琶音收尾,她張開雙手抱住了他。

他怔了怔,而後擁住了她。良久,她都伏在他懷裏,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,他捧起了她的臉,卻發現並沒有眼淚。

“太久了,遲澈之。”她說。

“嗯,還不遲。”他吻了吻她的額頭。

“那晚,在巴士上,我聽見了。”

他原本平靜的目光倏而變得熾熱,強忍著情緒,他說:“聽見什麽了?”

“聽見你說……”她頓了頓,“你喜歡我。”

為什麽那個時候假裝沒聽見,為什麽明明知道還用鋒利的言語刺痛我?不過,這些都不重要了。

因為,他聽見她說:“我也是,遲澈之,我喜歡你。”

他第一從她口中聽到這四個字,真真切切的。

他喉結動了動,有些艱澀地說:“我從來……”

她勾住他的脖子,封住了話語。

我從來都沒有變過。

我知道。

遲譯聽見琴音消失,思忖著兩個成年人許是回房間了,便走了出去,他喝了一大杯熱可可,撐得不行,生理問題不能再忍下去。可沒想到,一走出來就看見朱朱口中的那對璧人在熱吻。

三雙眼睛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。

晏歸荑先敗下陣來,撫著額,只想鉆到鋼琴的鐵排裏去。

遲澈之輕咳一聲,站起來,“很晚了,早點兒休息。”

遲譯訕訕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
遲澈之走了兩步,又返回來穿上右腳的拖鞋。

晏歸荑恢覆了平常的神色,和遲譯道別後,轉身下樓。

內心湧動的情緒被這一小插曲中斷,兩人忽然有些不自在,不知道要在沙發上坐下,還是做些其他的。

晏歸荑打破平靜,說:“說了遲譯在的。”

遲澈之玩笑道:“就該把這小子送回去。”

她笑了笑,“我走了,明兒還要工作。”

“葡萄。”他上前一步,又停住了,蹙著眉做楚楚可憐狀,眼裏都是不舍。

因那雙自有神韻的桃花眼,這表情在他臉上不顯得違和,反而真有些年下男孩兒的純凈感。

她有一絲心軟,可很快就被狐疑蓋了過去,冷淡地說:“你該不會……是在撒嬌吧?”

遲澈之轉過身去,“想什麽呢?送你回家。”

走到地下車庫,他喟嘆一聲,狀似不經意地說:“真真兒冷情。”

她不滿地瞇起眼睛,“我是不是要證明一下兒自己?”

他跨上車的腿又收回來,“嗯?”

這個音節還沒說全,他被她推到座椅上,頭還磕到了車門框,發出聲響,但她不管不顧,就要欺身上前。

遲澈之覺得好笑,又不能笑出來,只好繃著下巴,“做什麽?”

晏歸荑一手撐在椅背上,一手挑起他的下巴,挑眉道:“你說呢?”

一看就是在模仿浮誇的影視劇裏塑造出來的霸道大姐頭。

他還是笑出了聲,“演得不像。”

她“嘁”了一聲,覺得無趣,就要收回手,鉆出車去,哪知遲澈之放下椅背,一把摟住她的腰,裹著她轉了圈,把她壓在了身下。

她的手肘撞在了門框上,他這會兒又不憐惜了,捏著她的下巴,漫不經心地說:“要玩是不是?”

他的氣息噴灑在她脖頸和下巴一側,酥酥癢癢的。可可的味道和木質香調從四面八方襲來,男人的膝蓋就在她雙腿之間,衣料摩擦在皮質座椅上,發出“沙拉”聲響。

“疼……”輪到她做楚楚可憐狀了。

可她演不來霸道大姐頭,也裝不來嬌軟小白兔。

他把她額邊的頭發拂開,臉貼著她的臉,故意用低啞的聲音說:“會撒嬌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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